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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医生作为一个整体想要获得尊重,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来源:搜狐  作者:李清晨  发布时间:2018-04-08  浏览: | |

斟酌再三,写下这样的题目,缘起却是那篇先被很多同行转发,而后又被删除了的文章,我在微博截图后评论,意料之中的,引来少量同行的不满。

截止到我写这篇文章时为止,那条微博共被转发了1324次,支持我态度的医生,远比不满者多得多,当然这个对比存在选择偏倚,因为事实上可能更多不认同我观点的网友并没有看到这条微博,更可靠的证据是那篇文章在微信还没有被删除时,阅读量已经超过了10万+,也就是说,实际上在医生群体中,认可我的说法的,是少数,对此,我很清醒,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写作此文的原因,从大多数同行对这篇文章的热捧来看,我没有冤枉这些人,这些人就是对自己苦难的根源不知情。

在朋友圈转发这篇文章的医生同行们,大概没意识到外界看到这样的文章是什么心情,要不你们现在问问朋友圈里的人?万一又愿意说实话的呢……

我在微博上的评论,可能有些不够严谨,在此亦一并修正,先看一下我究竟说了什么,令有些同行那么生气:

没人愿意干儿科,并不是近些年才有的现象,在有儿科本科专业的时候,其招生分数线也比临床专业低,研究生招生方面,儿科专业也几乎是分数垫底儿,这在早些年涉医暴力没那么猖獗的时候也是如此。

2009年8月10日的《新华社每日电讯》报道了武汉市儿童医院住院患儿打点滴只能租板凳的新闻,这个现象,其实时至今日仍然在很多儿童医院或者大医院的儿科存在,像今年这种流感疫情汹涌的时候,有些病房甚至连板凳都不够,只能由家长抱着,这些场景,实在令人心酸。

不需要高深的经济理论,仅凭基本常识,奇货可居的道理大家都懂,为什么儿科医疗明显供不应求,却没有人愿意加入供方呢?如果说可别人员的离职可能有具体的原因,那么普遍的大型综合医院的儿科不断被压缩又如何理解呢?

最根本的原因,只有一个——不赚钱。

而不赚钱的原因是,儿科诊疗费用的定价权不在执业者手里,否则,我为什么不坐地起价,趁机渔利呢?

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吃不饱,如果你是马,你怎么办?

在昨天的评论区中,有网友说,我们医院的儿科就比内科赚钱,我想这位网友大概是搞错了比较标准,比如说,该医院的内科实在太烂,以至于在本地区毫无竞争优势,而儿科又是其优势学科,那么在这种情形下,某儿科医生的实际月收入高于该医院的同年资内科实际月收入是可能的,但这个差距的背后是,可能这个儿科医生1个月管床100名患儿,而那个内科医生管床10名成人内科病人,如果用当月的收入除以病人数,可能儿科医生的性价比仍然是偏低的。

外行朋友可能会问,为啥啊?我点到为止说一句:因为小儿用药需要按公斤体重和体表面积计算,1个10公斤的娃娃跟一个75公斤的成年人相比,谁用的药多?懂没?

回到那个硕士选专业的话题,如果分数最低的是儿科,那较热门分数较高的是哪些科呢?

外科系统里大约是骨科,内科系统里大约是心内科(尤其是介入)。

收入,是最敏感的指挥棒。

所以破解儿科医生荒的钥匙在哪里?让官方把儿科诊疗的价格提高上来?

错!

因为官方永远不可能定准,永远不可能敏锐地反映供需关系,所以他们必须放开对价格管控的手。

这只手不放开,儿科医患双方的苦难就永远不会结束,而暴力冲突,仅仅是这种苦难的一种极端表现形式,结果就是医患双输,两败俱伤。

把儿科医生荒简单地归结为医闹等暴力事件的同行们,我说你们不知道自身苦难的根源,我冤枉你们了吗?

明明是背后管控价格的那只手同时催生了儿科医生荒和诸多矛盾纠纷,一颗恶种结出两枚恶之果,恶种不死,恶果不止。

我国的改革开放最初也不是一次性全面铺开的,不也是先设立经济特区吗?医改,敢不敢先在公立医院里开辟特区允许儿科由院方自由定价呢 ?如果儿科成了综合医院里的创收科室而不是负担,请问,综合医院的儿科还会萎缩吗?

还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使包括儿科医生在内的绝大多数医生,不得不通过各种明里暗里的手段弥补官方定价之外的价值差额,但补多少才算合适?补多少才能在吃饱与良心折磨之间取得平衡?

没有人知道。

除非你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否则无论是谁,都会或多或少地觉得这样讨生活很屈辱。

我大约在学生时代就已经开始思考药物带来相关利益的问题,我当时天真地认为,如果在合理治疗的情况下,使用的药物和器械能带来额外的收入,好像也能接受啊?

不再天真的今天的我已经明白了,只要这种以药补医的方式不改,逾越底线的事就一定会发生,很难有人面对诱惑时还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用药,否则,我们如何解释为数众多的「神药」销售额一路绝尘地遥遥领先?很多医生非常委屈,那些药不是药监局批准的吗?说明书也有适应症啊……大家在使用这些「神药」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相信它们的治疗作用吗?如果信,那是笨,如果不信,那是坏,总之,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容易招致患者的鄙视。

在通往深渊的路上,左右两脚都是油门。

雪崩与雪花的比喻虽然浪漫,可偏偏不提地形,很多重复这一比喻的人,也忘记了这一朵朵雪花本来也包括医生本身,医生是畸形医疗体系的受害者不假,但并非全然无辜。

利用专业壁垒忽悠患者接受不必要的药物已经越来越行不通了,很多病人及家属的检索能力非常之强,更何况,大家难道真的觉得医学文献的阅读门槛很高吗?

不要将患者表面上的客气视为发自内心的尊重,这其中有多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无奈和委屈?我们不会永远是医生,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患者,而且我们可能会被迫离开自己熟悉的关系网,在完全陌生的医疗环境里求医问药,如果我们这一代人完全扭转不了这个困局的话,很有可能在晚年也要亲自咽下苦果。

这不是危言耸听。

前些天我的一篇关于讨论医务人员是不是服务行业的文章,也让有些同行不满,如果有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连自己事实上属于服务行业的这一现状都拒绝承认,请问你们在工作中又会以何种心态去为病人们提供医疗服务呢?

前一阵子有篇文章,标题是「人民日报:要像尊重圣贤一样尊重医生」,也是不少同行在转,我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尊重,从来都是自己赢得的,而不是叫出来的,你当「尊重」是「春」吗可以叫出来?

一个人是否值得尊重,主要与其具体行为方式有关,而与其职业身份标签关系不大。

即使在目前这种荒唐的医疗环境之下,也仍然有为数众多的值得尊重的医生,这是他们的所作所为赢得的,不是医生这个职业标签天然赋予的,但很不幸地是,这些医生赢回来的职业尊严很可能被为数更多的同行的所作所为给对冲掉了。

作为医生,你会不会给患者开这个诊疗方案中提及的这几种药物呢?这些药物针对此次流感是否有高质量的循证医学证据,我想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尊重,也不是在一夜之间就失去的,重获尊重,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

天威难测,这一轮医改的结局不好估计,但从目前观察到的比如以单病种限价为手段的治理方式,我悲观地判断,必然失败。

理由,还是前述那只手……

就像打了一场败仗之后,将军们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样,底层的袍泽弟兄死了多少,将军们是不在意的。

医改失败了对设计者又有什么影响呢?底层的医患双方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谁会在乎呢?

这个体系不理顺,能够获得患者尊重的就只能是少数近乎圣人般的医生,凡夫俗子如你我,为稻粱谋者如你我,就只能继续背负着沉重的道义负担,继续苟活在病患一方的鄙视中了。

不是谁都有能力离开医疗行业去开天辟地,且努力但窝囊地活着吧,我不确定明天会不会变得更好,只是留给我们的选择似乎唯有苦撑待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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