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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鉴 | 市场经济的“猪队友”

来源:“风灵”微信公众号  作者:风灵  发布时间:2024-05-27   | |

 

大多数经济学家都同意,市场经济是一种高效的经济体系。这也是我们很容易观察到的经验事实。阿根廷总统米莱今年初在达沃斯论坛发表的震撼演讲,开始就花了不少时间回顾这一历史。他最后总结道:“当你观察从1800年到今天的人均GDP时,你会看到工业革命之后,全球人均GDP增长了超过15倍,这意味着爆发性增长使全球90%的人口摆脱了贫困。我们应该记住,到1800年时,大约是95%的世界人口生活在极端贫困之中,而这一数字在2020年大流行疫情之前降至了5%。”

 

原则上,主流新古典经济学也是同意市场是有效的,但细究其理论,却完全走到了反面。这是怎么回事呢?

 

市场有效,这一经验事实其实是反直觉的。市场的特点就是极为分散的个人决策,每个人各行其是,以千奇百怪的方式追求自己的目标,照通常的经验,其结果应该是乱七八糟,毫无规律毫无效率可言。比如在课堂上,如果允许每个学生自由行动,那显然会乱作一团,有的打闹,有的玩手机,有的聊天,有的歪来倒去,有的进进出出。那么,分散决策的市场为什么能呈现出有序且高效的结果?难道不需要一个中央决策机构,就像课堂上的老师那样,掌控全局,安排所有的资源所有的行为者各就其位吗?

  

因此,反直觉的事实迫切需要理论的解释,不然不但会让人莫名其妙,还会产生一系列错误的经济政策。

  

而要证明市场的效率,经济学必须在两个层面上给出证明。

  

第一个层面是要证明在市场经济中,分散的决策能够产生有序且高效的结果。也就是说证明市场机制是有效的;

  

第二个层面更进一步,要证明只有市场经济中的分散决策,才能产生有序且高效的结果。从而证明只有市场经济是有效的。采用其他的经济体系,比如计划经济或干预经济,都不能实现经济效率。

  

完成了这两个层面的证明,才能真正提供支持市场经济的理论。

  

主流经济学是怎么做的呢?简单一句话,削足适履。

  

主流经济学将有效率的市场定义为达到了均衡的完全竞争市场。而所谓均衡的完全竞争市场,是建立在一系列极不现实的假设之上的,其中最重要的是完美知识的假设。哈耶克在《经济学与知识》中提出了这一问题,柯兹纳将之归纳为:1.市场主体知道在各种情况下,其他人将要做什么样的决策;2. 市场主体知道其他人正在做出的决策;3. 所有类似市场主体都具有同样的认识,以此无限类推。总而言之,决策者拥有一系列清晰排序的期望目标,面对的是可预见的结果,以完美的理性做出决策,即以严格最大化的方式决策且不会犯错。

  

给定了所有知识已知的假设,市场的效率就不是问题了。就像马上就要来临的高考,如果我们知道了自己的高考分数,知道了所有其他人的高考分数,我们非常明确自己的择校偏好排序,也非常明确其他所有人的择校偏好排序,同时又知道各高校各专业所有相关招生情况,而且我们非常理性,不会犯错,那我们当然可以做出填报高考志愿的最佳选择,同样,其他每一个人也会做出最佳选择。

  

可见,市场的效率性已经包含在主流经济学完美知识的假设中的。它并没有解释市场为什么有效,而只是用假设构建了一个虚假的有效市场。

  

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早先填报高考志愿时,连自己高考分数都不知道,更不说别的了。现在虽然信息技术发达了,仍有大量的信息不知道,因为有相当多的主观信息,分散信息,即使技术再先进,也不可能完全得知。而市场的情况远比填报高考志愿更复杂得多,如柯兹纳的评论,这些假设过于苛刻而不具有现实性,恰恰证明了市场不能自发协调。换言之,恰恰证明了市场不起作用,没有效率。

  

这还不算完,更糟糕的是,主流新古典经济学以假设代替证明,将完美知识的完全竞争市场作为有效率市场的模板,为反对市场经济的人送上了免费的弹药。批评者们不必攻击市场的效率,也不必对价格理论的逻辑进行任何批判。他们只要接受完全竞争的模型,并指出,现实世界市场经济在哪些方面不能满足其所要求的理想条件,从而不能达到应用完全竞争模型而得出的社会福利最优状态就行了。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完美!

  

退一步说,就算没有这些批评者,情况也好不了哪里去。

  

芝加哥学派是主流新古典的分支,他们支持市场经济,是认为现实中的市场往往实现了或接近于完全竞争市场的均衡状态。而且,即使现实市场偏离了理想状态,均衡模型的预测也比其他替代模型更接近现实。换句话说,现实市场表现得“好像”是处于竞争均衡状态。但是,现实中的市场当然远不是均衡的,因此芝加哥学派对市场的支持就成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教条。

  

而大部分主流经济学家,因为其理论的重大缺陷,对市场经济的态度相当暧昧。一方面,他们认为,计划经济至少与市场经济具有同样的效率。他们在上个世纪30年代与米塞斯和哈耶克论战,反对奥派对计划经济经济计算提出的挑战;在现实中则赞同苏联的计划经济,全然没预料到其后来的崩溃。另一方面,他们以完全竞争的模型来评判现实中的市场,呼吁明显激进的政府干预。例如,市场经济只有在受到强有力的反垄断监管的条件下才得到认可;或者只有在市场的收入分配可以通过税收进行“纠正”的情况下才得到支持。这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在一些所谓的市场经济国家中,政府的干预却越来越多?参见:加拿大的住房危机到底有多严重?

  

如米莱所说,最可笑的是,明明是主流新古典经济学市场理论的失败,经济学家们却整天煞有介事地讨论“市场失败”(Market Failure)。真是不折不扣的市场经济猪队友!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何况市场经济的对手还不是神。如那些坚持计划经济的国家,违背经济规律自然就行不通。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号称搞市场经济,却在错误理论的指导下扼杀市场的活力,打右灯向左转,大挖市场经济的墙角。

  

至于真正能证明市场效率的理论,正是奥地利学派的企业家发现的市场过程理论。奥派对市场的支持有着坚实的理论基础,这正是其最为可贵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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