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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医、养、护一体化服务是当前居民迫切的需求。但是,公立社区医疗卫生服务中心在当前事业单位的管理体制下,没有提供服务的激励。我们在调研过程中发现,一些公立社区机构通过各种方式“突破”体制障碍,为附近居民提供医养护一体化的服务。为了“突破”这些体制障碍,这些公立机构不得不游走在政策边缘,打着各种名号实现提供服务、“谋取收入”的目的。而政策障碍存在的原因,是因为这些公立机构享受大量财政补贴,并因为与行政主管部门是一家,而具有一定行政垄断能力。为防止他们利用这些公共资源“谋取私利”,所以对其进行严格的政策管制。而在严格的政策管制下,这些公立机构也失去了提供服务的激励。本文的案例旨在说明这种“两难悖论”,并提出突破这种两难悖论的一些政策建议。
一
隐身于商贸发达区的养护中心
X市某街道所在地,是当地的金融商贸开发区,比较发达。但这一地区多数又属半居民半商业区,居民区是老旧小区。整个街道辖区1.93平方公里,有5个社区,人口2万户,近5万人。60岁以上有7749人,占16%。空巢老人713人,失能半失能者有113人,困难老人(低保,低保边缘)69户,77人。高龄老人方面,90岁以上有135人,百岁以上有13人。与这一格局相应,街道的养老服务模式以居家养老为主;社区日间照料中心成为老人服务的综合平台,是服务主体部分;以专业医疗机构为支撑的专业养老平台,如卫生中心建设的养护中心,是其一大特色。
Y老年医疗养护中心位于某社区,其周围是居民区。实际上,该养护中心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仅有“一门之隔”。关上小铁门,养老区和社区卫生中心互不往来;打开门,二者即融为一体。据介绍,Y养护中心成立于2013年11月,是X市首家医疗型养老机构,以空巢老人为主要服务对象,除提供标准化养老服务外,将医疗服务纳为日常服务。在养护中心,每位老人入住后将享受全面健康检查,并建立健康档案。养护中心每年为老人进行两次免费体检服务,除日常护士每日查房外,医师随时巡诊,主任医师每周查房。对患有慢性非传染性疾病的老人,由专业医务人员进行随机监测。该中心还与当地某医院心血管科、市红十字会等医院建立双向转诊协议,并可与市红十字会医院的医疗专家进行数字化远程视频会诊。
访谈中,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负责人告诉我们,该养护中心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自己建起来的。2008年,该中心开始对社区内60岁以上的老人进行体检。2010年3月医改政策出台,要求只对65岁以上的老人进行体检,“但我们已经先于国家开始了,也不好再改,所以就定下60岁以上的都体检”。体检中发现,健康需求、生活需求、精神需求三方面中,健康需求占比大,但现有医疗机构都是急性医疗服务模式,有病去看病,病好了就赶紧出院。而养老院又只能提供生活服务,生病管不了。针对这一问题,2012年,区卫生局提出建立医养结合养老院的想法。2013年11月1日,养护中心成立,成为该省第一家医养结合养老院。而此前10月19日,国务院发布《关于发展健康服务业的若干意见》,其中第二条就是鼓励医疗机构对接养老服务,“我们无意之中与国务院的政策很契合,所以开业的时候引起关注,X市9家主流媒体都来报道”。2014年4月开始营利,运行平稳。因为其宗旨是亲民,所以针对低收入老百姓,最低价格1300元(床位费每月700元,伙食费每月600元),护理费分六级,一级免费,其余为300、600、1200、1800、2600元,特护收费面议。负责人解释说:“因为低收入家庭觉得去医院贵,又请不起保姆,所以我们主要针对低收入群体。”
医院管理模式是每天查房,5名护士4名医生(其中2名中医)每天巡查。中心采用“医疗院+养老院”的模式:有病治病,无病养老,医养结合。养护中心有30张床位,现在入住20多人,入住率70%左右,半失能老人有两三位。旁边有服务站,配备了4名医生5名护士,1个药剂师,1位负责人。生活护理人员4人,工资大约是两三千,因为雇的是两口子,包吃住,所以工资低,另外还有2个厨师。
医保方面,因为养老院就在服务中心里,治疗可以走医保,签约本机构的家庭医生,需要转院的转上去。这样,老人生病或有问题时,子女就不用来回跑了。
二
公立机构的激励机制与牟利动机
养护中心负责人坦言,Y中心能够运营至今,一是因为市场确实有需求,二是他们做得比较早,一直探索学习,而且做的时候借助社会力量,比如该地一家商业公司赞助了装修费用,否则不太可能走到今天。但是,受到政策、场所等条件的限制,运行了几年也一直无法扩张规模。
至今让他们感到困惑的有三点问题:一是民政方面的政策扶持资金他们无法享受,而民营的有补助。X市的政策是一年一张床补助2000元,补两年;二是医养结合养老院用药,如果按照基药目录是不够的。目前基药529种,从2010年医改到现在没有增加过。有的地方到三级医院看过病之后,在社区可以开同样的药,社区药品有优惠,可对接;三是医务人员感觉举步维艰,做了好多别人做不了的事,但没有激励机制。最高一档完全失能人员收费为3900元(1300元+2600元护理费),但养老院的账和中心在一起,医疗资源是免费的。养老床位医疗养老两用,定700元床位费,但是社区医院病床床位费是6元/天。当初办的时候本想办成自收自支事业单位,但因为事业单位全部冻结做不了,于是只好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下挂一张老年养护中心的牌子,一套人马两块牌子,没有单独许可,所以不能有单独的账本,单独算账。
但换个角度看,公立医疗机构的激励机制和补贴也许一直会是个“问题”,在财政资金对社区的投入没有完全“断奶”或部分“断奶”之前,这一困境估计很难化解。我们还在访谈中发现,基层不少公共卫生服务机构或公办养老院“硬件”设施都不错,但“软件”服务普遍跟不上,又因为缺乏对相关人员的激励机制,造成闲置现象大量存在,无法有效利用。下面其他地方的两个案例可以佐证这一观点。
P市某街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也设有养老病床,其运营模式几乎与X市的养护中心如出一辙,只是收费更为高昂,最高收费达到每月11000元左右,显现出医养结合的养老市场的庞大潜在需求。但他们也在抱怨无法享受民政方面的政策扶持资金。
而在L市,某街道办社区卫生服务中由当地一家卫生院转型而来,核定编制31人,现有在职职工30人,其中医生14人,护士12人,药剂2人,医技1人,会计1人。服务人口14000人,下设村卫生室13个。我们在访谈时问及发展方面还有什么具体困难,中心负责人竟然回答不出,只点头说“现在挺好的”。由此可见,假如未来仍然采取财政全额供养基层公共卫生服务机构人员,而其所能提供的医疗服务有限,且没有进一步发展动力,恐非良策。
可见,这已不是个案问题,而带有一定的普遍性。此类基层运营机制,如何在政策层面做出应对,需要统筹考虑。
三
以医带养的模式能走多远?
Y养护中心的医务人员曾讲述过一个事例:在养护中心,有位老太太不慎摔倒,急性心衰,“幸亏护理员及时发现,马上用药治疗急救,叫120,抢救回来了,否则人可能真就没了”。医疗资源尤其是优质医疗资源的供给仍然短缺,这是现实。在社区层面,针对低收入的养老人群,在特殊时刻,医疗服务的可及性甚至超过对服务质量的选择,而排在第一位。
“强基层”才能“保基本”,以医带养的医养结合模式能否走远,值得反思。假如确实可行,如何扩大此类运营机构的规模?如果不可复制,又如何疏导社区中心医护人员有意无意在这股“爱老敬老”思潮掩护下的,以医疗资源介入养老护理产业的冲动?
四
反思与建议
一方面,我们看到,市场对社区医疗养护中心有不小的需求,也顺应了国家鼓励居家社区养老的政策趋势;另一方面,不少社区中心亦有动力扩张、意欲有条件地提供医养结合服务。有两种情况或可稍加区分:一是社区医疗资源较优,尽管打着“爱”、“希望”、“关怀”、“敬老”等旗号,但看中了医养结合这块蛋糕,想参与分割;二是有些社区因财政足额供养,“吃得挺饱”而且“太闲”,不妨让他们参与到医养结合业务中来。
当前,财政收支形势趋于紧张已是一个客观事实。2016年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支出决算表的数据显示,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的决算数为642.23亿元,这一数字是上年决算数的110.8%。未来能够投入基层医疗卫生事业的经费难以大幅增长,也属意料之中。而与此相应的格局是,2016年全国居民人均消费支出17111元,其中医疗保健支出1307元,占7.6%;已高于衣着支出7.0%(1203元),也高于生活用品及服务6.1%(1044元)。供需之间的张力是显而易见的。
针对上述情况,如果财政投入适时“包干”或“断奶”,承认“爱·希望”、“爱·关怀”、“爱老”、“敬老”等等此类话语掩护下的牟利动机,鼓励竞争,进而鼓励竞争基础上的营利,也许基层医疗服务供需格局将有良性变化。当然,这一变化的前提是医护人员的充分流动性,即自由执业必须逐步放开。从总体上看,一端加大宏观政策引导力度,使基层逐步减弱对财政投入的“等靠要”,既逐步减轻财政压力,又迫使基层社区中心逐步“下水试水”、依靠提供服务谋划出路;另一端强化市场力量引导,放手让有余力的社区中心到医疗服务市场“冲浪”,并加以必要的监管与指导,或许只有这样,才真正符合“强基层”的本意,也才可能走出有别于现状的另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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