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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微博ID为“哈佛麻医”的用户,是一位在美国哈佛医学院附属Brighamand Women‘s Hospital行医的华裔麻醉医生,在微博上拥有过万粉丝,通过邮件,这位美国医生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记者:如果不介意在文章中透露您的真实个人信息,请介绍下您自己?
@哈佛麻医:我叫姚东东。1989年考入协和医科大学8年制,1997年医学博士毕业后,赴美国留学。2002年获药理博士学位,并继续从事科研工作。2006年考入哈佛医学院附属Brigham and Women’s Hospital麻醉科,开始住院医生培训。2010年住院医培训结束,留在哈佛附属Brigham and Women’s Hospital和 Massachusetts Eye andEarInfirmary 做主治医生至今。
记者:您是如何到美国行医的?选择到美国行医的原因是什么?
@哈佛麻医:最初考入协和医科大学时,没有想过要出国,一方面是自己一心想在中国做一名好医生,另一方面是觉得到美国行医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但后来几件事情使我的想法发生了转变。
一是:一些早期没有拿到学位的协和师兄、师姐回协和重新学习,拿医学学位,之后考入美国住院医生培训项目,开始行医训练。这让我了解到如何在美国行医的途径。
二是:和大多数大学毕业生一样,逐渐意识到想在事业上有所成就,不是简单地搞好专业就能解决问题的。尤其是协和这样的老牌医院,压人现象非常严重,而去地方医院又心有不甘,所以索性选择去美国行医。当时没有想过能够去哈佛,只要在社区医院行医,过一份宽裕的“中产”生活,就足够了。
当时国内医患矛盾还没有现在这么激化,所以医患矛盾不是一个主要考虑因素。
记者:中国医生根据所处的工作单位以及自己的职称都有等级划分,如社区医生与三甲医院医生、住院医师与主任医师等,这种差别不仅代表着地位上的差距,同时也决定着收入的差距,在美国会有这种等级划分吗?美国的医生执业状态是怎样的?
@哈佛麻医:美国的医生结构与中国有较大区别。在美国,大多数医生属于“私人开业”,大约占医生总数的2/3以上。真正属于医院雇员,在大的教学医院工作的医生是少数。
在美国,只要完成住院医生培训,就成为“attendingphysician”,就是主治医生,或主管医生。换句话说,只要完成住院医培训,就获得“主治医生”或“主管医生”的称号。
但在教学医院,存在讲师、助理教授、副教授,以及教授等“学术职称”。这和大学里的职称是一样的,是对其科研、教学、临床创新的一种承认。
在美国,也没有所谓的“三级查房制度”,一律是主管医生负责制。也就是说轮到哪个医生主管,不论他的职称是什么,他是最终决策者(收哪个病人,做什么检查,做什么手术等等),其他比他职称高的医生无权干涉(除非有明显错误或涉及法律问题等)。
在某种意义上,大医院的教授确实可以获得较高的“地位”和尊重,但这只是学术上的尊重。这种地位与其收入并不完全正相关。
举个例子:教授的基本工资肯定比讲师要高。但是教授是通过大量科研等非临床工作换来的。而临床工作才是直接产生效益和工资的活动,从事科研实际上会在收入上受到损失。所以最终的绝对工资也许教授并不一定比讲师高。
当然,名教授可能会有一些专利,一些公司,一些稿费等其他收入。
记者:美国医生的收入结构是怎样的?影响收入的因素有哪些?
@哈佛麻医:这个问题比较复杂。
先谈“私人开业”医生。如果是完全“私营医生”,自己做自己老板,那么没有基本工资,其收入完全取决于“干多少活”,就好像小型企业一样。
如果是附属某个医院或团体的医生,有可能有基本工资,然后根据干活多少,最后分红。
如果是教学医院的医生(就是所谓公立医院,但实际上这些医院也不是公立的),那么有基本工资,和加班工资。加班工资取决于“干活多少”。
如果是科研型医生,一部分工资来自于临床收入,另一部分来自于科研经费。
美国医生的特点:想挣钱,去社区医院做私营医生;如果想成名,留在大的教学医院。也就是说,与中国不同,越是大的有名的教学医院,医生收入相对越低。越是从事科研将来可能变成教授的医生,工资可能越低。因为在美国只有临床工作才是“挣钱的买卖”。
记者:美国医生属于高收入阶层,社会地位也高,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哈佛麻医:很多中国人只看到美国医生“功成名就”后的风光,但没有看到“寒窗苦读”的艰辛。要做医生,必须先考进非常难进的医学院,并付高昂的学费(每年4-6万美金,共4年),然后再接受3-8年的住院医培训(每年薪水只有5-6万美金)。所以一般美国医生在真正做医生时,都身负20万美金左右的债务。美国医生只是风险相对较低的“中高收入”人群。
另外,美国医生的地位高与其社会文化和价值取向有关。西方文化中,人的生命是最珍贵的,所以要求医生经过非常严格的训练,才能行医。美国医生学会也一直游说政府,严格控制医生数量,保证医生的培训质量,这都是美国医生社会地位高的原因。
记者:美国医生工作真的很轻松吗?如果医生工作很“轻松”,拿着高出普通人很多的收入,公众看病却要预约等待很久,不会产生医患矛盾吗?
@哈佛麻医:“美国医生工作轻松”实在是对美国医生的一种误解,是对美国医疗系统不了解的结果。是的,美国医生每天看的病人数要比中国医生少很多,但工作时间并不短,美国医生在住院医培训期间强度非常大,以前平均每周工作时间高达80-100小时,最近才有最新政策规定住院医每周工作时间不得超过80小时。而做了主治医生后,每周工作60小时以上也不罕见。而且医生责任要大很多,都是自己负责。
虽然美国医生每天看病人较少,但每个病人的就诊时间都比较长,因为一旦错过什么信息,都是医生的责任。
当然,有很多美国医生相对比较自由,可以选择减少工作时间,只不过需要付出“收入下降”的代价而已。
美国相对是一个公平的社会。医生付出努力,付出时间,付出金钱,最终赢得高收入。这个过程是相对公平的。中国病患不满的一个主要出发点是他们认为医生的高收入“不公平”,是欺骗的结果。医生的主要收入都是靠开检查,开药获得,这更加促使病患的这种“不公平”意识。
记者:国内医生工作累、收入低、风险高是不争的事实,结合您在国外的经验,您认为造成国内医生这种困境的原因是什么?
@哈佛麻医:我个人认为,这是国内医生分配体系不公的结果。其实这是一个国内医生很忌讳的话题,实际上,中国大医院,大教授的收入并不低,而且有很多比美国医生的收入还要高,只不过,中国的医生不愿意提而已。
真正受苦受累低收入的是底层一线医生。而中国的医生培养体制,又造成医生成长的周期过长,造成大量医生停留在底层,接受不到良好的培训,不能独立诊疗,不能获得应有的收入。
记者:如果请您为国内医生困局开个处方,您会怎么开?
@哈佛麻医:一是正规有效的医生培训制度,立刻停止医学院降低教学质量降低生源质量的盲目扩招。提高基层医院医疗质量,减少病患集中在少数大医院。
二是合理的分配制度。在经济收入上鼓励基层医院医生(尤其是经过正规培训的医生),保证基层医疗质量,缓解人民看病都去大医院。
三是政府加大医疗投入,缓解病患看病难、看病贵的困境。
这样,病患分流后,就会减少大医院医生的负担,也能提高大医院的医疗服务质量,同时医生的整体收入也能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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